签证记

因为要去报道IBM Lotusphere 2007的缘故,得申请赴美商务签证。数年之前,陪某老师去美国驻广州总领事馆,就惊叹于签证处门口盘蛇状绵延里许的长队;现在要我这个珍惜时间的懒人去排队,真是不太人道的要求了。

其实在面签之前,是需要电话预约及在线填写申请表格的。这两步已经让我吃了苦头。

首先是电话预约。美国人没有充分利用我国发达的声讯电话及短信互动平台,自己做了个Call Center,用自己的电话卡系统。还好这个系统支持在线支付,按我一贯的做法,自然是用招商银行的卡付了帐,然后坐等卡号发到邮箱。等了一晚上,还是音讯全无,只好乖乖到中信银行付现金买卡。36块钱,换得8分钟通话时间。

不过使馆的Call Center系统还是不错的。虽然前面也有许多公告发布,然后需要按数次按键才能真正进入咨询,但这些前置步骤,是不需要付费的(网通收取的电话费另计)。直到输入密码,开始计费后,步骤就变得很简单,似乎是直接可以选择到话务员服务。电话线那头说的是标准普通话,注意,不是北京话,也不是洋腔洋调的那种,几乎让人以为是机器模拟的。为了确认是人在说话,我还和她开了个玩笑,内容此处欠奉。在确认对方是人及报上护照号码、签证类型后,得到一个预约号及预约时间。第二可恨的是这只花了我4分钟的通话时间,剩下4分钟就浪费了。那么第一可恨是什么呢?那就是刚打完预约电话,邮箱就收到了昨晚在线付款购买的电话卡号。电话卡退款巨麻烦,有需要的同学请联系我,免费奉送。

接下来的在线填表,简直就是在挑战我的耐心极限。由于台湾地震的影响,美国使馆网站很难连接,好不容易连接到,又下载不了DS-156表格;好不容易下载到,又发现机器上没有装Acrobat Reader插件……搞了半天,想起来家里没有打印机,只好第二天到公司重新做。

孰料公司网络根本连不到表格网页!情急之下,请网管兄弟拨通ADSL,再试果然可以下载。下载是可以下载,也还看得懂,所有格子填完后,按要求点击“Continue”,提示出错,说家庭住址第一行格式不对。检查吧,15T, 19 Jiangtaixi Road,没错啊。再点,还是出错。难道是机器的缘故?换别人电脑再试,仍然不行。是IE的问题?换FireFox问题依旧。简简单单两页表格,整整填了3个小时还没搞掂。我觉得,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人品问题。按说每年这么多人申请美利坚合众国签证,都得填这个表,为啥就俺通不过呢?

就在打算请别人帮我填之前1秒钟,我再看了一眼出错那行,有些怀疑地删掉了15T后面的半角逗号,这次居然通过了。从学用英文写地址开始,我就肯定一定以及确定地知道,大小地址之间(如房号和楼号之间)是要用逗号隔开的,即便是叛离传统的美国英语,同样如此。而且,为什么地址第二行、第三行和第四行,又可以用逗号呢?郁闷之余,没忘记打印表格,再填好DS-157并打印,就等1月10号面签了。

面签当日,我6点钟就自然醒来。出门恐惧症小小地犯了一犯,两次上厕所还觉得肚子不舒服,出门时是7点30分。的士司机不知道签证处在哪儿,我也只是大略知道在秀水市场附近。不认路的司机带着不认路的我,直奔新加坡使馆以北。看看情形不对,我当机立断,下车步行问路。原来,美国使馆签证处,就在秀水市场的西北,站在建国路边,面对市场,从左边那条小道一直走进去就到了。这下好,约的8点1刻,还真是准点到达。

朝阳区政府在签证处以南的路东,开了一个服务大厅。从大路进入签证处范围,只留有一个小小的旋转栏杆通道,而服务大厅的“签证”二字又如此之拉风,所以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晕头晕脑直接进了服务大厅。美国使馆声明,该大厅乃是由朝阳区政府开设,和使馆没有任何关系,使馆也没有从收费项目中分得一杯或半杯羹。声明很严正,但是大厅内的LED屏幕,却能看到预约面签申请人名单和预约时间,显然这个大厅绝对不是区政府独断专行的结果,多半跟老美还是有一些沟通吧。

公平地说,这个大厅还是相当有必要设立的,因为美国使馆并不提供除面签以外的其他服务。如果你没准备好相片(我就是!),或者忘记复印邀请函(我就是!),或者不小心带了手机或其他电子物品(很多人都是!),都能在这个大厅内解决。当然,这些全都要收费,而且费用不菲。例如,照相是30元人民币换得两张50x50mm的标准照,而复印则是1元人民币一页(A4幅面)。

从大厅出来,口袋里少了三十一块钱,走路也轻快(?)了许多。 在进入真正的签证大厅前,要经过两道武警的护照检查,和一道签证处中国雇员的安全检查。十个人十个人放进室内,等待的时间大约是20分钟左右。在门口排队等的时候,我后面有一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墙上贴的“不允许带手机进入使馆”通告,达数分钟之久。俺正窃喜早上出门前果断放下手机的英明之举,这位看通告仁兄的裤兜中,突然响起了铃声……,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除了他自己。有人善意地告诉他,不允许带手机进去的。这位仁兄一脸无辜状:啊?还有这种事?我心里笑得打跌,脸上可没露出来——哥哥,您看半天,这短短三行字,就愣没发现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手机是严禁带入的吗?

该仁兄跑到服务大厅存手机的当口,又有十个人被放进去。我是跟着后面这拨的。数着1,2,3,4,5,6,7,8,到第九,就是我了。后面一个小姑娘跟着进来,问我:有我吗?有我吗?

我说:有,我数着呢。

她说:我记得是站在你前面的啊,怎么突然到后面了?

我说:那你站到前面来吧。

她说:没有没有,我是开玩笑的。

俺三十多啦,早过了和小女孩调情的年纪,所以正色道:不差这两个位置,里面还得排几道队呢。便走到她后面,不但走到她后面,还又多让了一个西装动物到前边。当然我先计算了一下,算上我,这几个人肯定是一拨的,谁先谁后都一样。

进入签证厅后,要排三次队。第一次,递交申请材料;第二次,按指纹;第三次,面谈。周围都在抱怨美国人管理有问题。但仔细想想,他们这样设置,虽然看上去没效率,但整个系统运转却是顺畅的,不会在任何一个环节形成瓶颈。实际上面谈最耗时,所以前面设置的两次排队,腾出了缓冲时间,在真正面谈之前,已经把申请表格上的barcode扫描,并将其中的信息分配到签证官电脑里面了。

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就是颜色牌的设置。每5、6个人会发同一类颜色牌,颜色牌上有两种颜色,例如粉色和黑色,就叫粉黑,绿色和蓝色,就叫蓝绿,上面也用中文标出颜色名称,方便色盲辨识。持有同一类——如粉黑——颜色牌的,就是一组待处理队列。无论是在按指纹窗口,还是面谈窗口,都按组处理,而组的先后顺序,则是在内部排序,并不公开。所以你不会知道自己所在的组还有多久会被叫到。有趣的是,其实在每个环节很快就会被叫到。大家觉得慢,还是心理因素居多。以签证处每天处理的申请数量来看,目前的效率应该是不太低才对。

我这组5个人,我排第四。前面三个,一个探亲,一个交流,一个商务。签证官是个挺好看的金发姑娘,不过下手可不温柔。探亲和商务的,被无情地枪毙。探亲那个,是因为上次逾期离境,犯的是天条,估计以后再签的可能性都比较渺茫了;而商务这个,说是去美国学习某种机器的维护,但却不会说英语,确实说不过去,当然立毙杖下没商量。签交流的,就是那位和我开玩笑的小女孩,紧张得要命,不过签证官根本就没问两句就签了。总结起来,说中文的都挂了……这真是玩笑话,以我的观察来看,拒签还是有理有据的。

轮到我的时候,我都快困死了,还是打醒精神应付。美女签证官来了句How are you,俺也老实不客气回她一个hi。下面是对话实录中文版,俺英文一般,记不得具体字句了——

签证官美女(下称“女”):你到美国开会啊?

我(下仍称“我”):是,参加Lotusphere大会。

女:Lotusphere是个啥?

我:IBM召开的年度技术会议,关于IT的。

女(看表格):你是Journalist?

我(心中暗自得意——要说是reporter的话,没准就问我要记者证了):对了,写杂志文章那种。

女:你写什么样的文章呢?

我:技术评论,关于软件方面的。

(女作恍然大悟状)

女:你说Lotusphere是年度会议,为什么去年你不去呢?

我(暗道:你可太贼了,给爷们挖陷阱啊):去年派的其他同事。

女:你到Lotusphere去做什么呢?

我:参加会议,采访一些IBM的技术负责人。

女:你会在哪儿写文章?美国还是中国?

我(暗道:这算什么问题嘛,还是谨慎一点):中国。

美女侧头想了一下(侧头的样子还是蛮可爱的),好像没什么可问的了,打了几下键盘,拿出一张粉红色纸,撕了半张给我。这当然不是什么破“纸”重圆的信物,只是在很多人眼里,却是相当的宝贵。对啦,就是传说中的签证受理回执了。有了它,意味着你可以堂而皇之地飞往美国本土,接受移民官的另一轮考验。

办妥签证出来时,正好是北京当地时间10:30分。两个小时办完,似乎效率也不比咱们好多政府部门差。这个月21号到25号,我会在佛罗里达的奥兰多开会,找我喝酒的就别打电话了,我估计不会开国际漫游,回来咱们再喝过。

残雪,夕阳,颐和园

对外国人来说,颐和园是“Summer Palace”,皇家御用消暑胜地。我在2007年第一天,一个雪后初晴的冬日,来到颐和园。在所有的门票、路牌、导游词上,它还是叫做the Summer Palace,夏宫;而夏天,在几个月以外,静静守候。


不过现在是冬的天下。雪在两天以前开始下,连续两天,然后在新年突然停住,换了太阳上场。阳光自雾弥漫的空中洒下,照到雪地上,是金黄的一片,一片,一片。可是傍晚来得太快,当雪剩下残雪,太阳也只剩下夕阳。


颐和园冬天的夕阳


可是傍晚来得太快。走到长廊尽头,白天也到尽头。画舫沉没在暮霭,拱桥外,日落西山。


颐和园冬天的夕阳

2006年末小语

那雪下了一夜。

其实是下了两夜。其实还应该加上两个上午。

2006年最后一天下午五点,手机收到气象台短信,黄色预警,明天大雾加小雪。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祝福短信响个不停,我一个也不复。谢谢,为了你还记得我,或者说,你手机的通讯录还记得我。我们之间,至少还有一毛钱的联系,虽然运营商要扣除其中九分九厘;我相信,至少,我们还剩下这一厘的真感情。

匆匆,太匆匆。不隔音的公寓墙的那一边,一年之间,情侣从恩爱到吵架到大打出手,我是不作声不出面的见证。新年将至之际,隔壁传一声歇斯底里的哭。但是电视上今晚不能哭,泪珠儿春流到夏,秋流到冬,到这一天要暂停。煽惯情的Mic,今晚要煽风点火。

明早看窗外,雪还是会在下吧。十五楼的窗外,雪片随风飞舞,只不下落。落到地上的,免不了车轮碾过,零落成泥,沾染了人家的干净地板。

雪片随风飞舞,飘了这些年,还在飘着呢。

看吧,飘了这些年,还在飘着呢。

还在无边无涯无根无据地飘着呢。

北堂

在一个阴郁的冬天的午后,我沿西什库大街来回走了三趟,总算脑筋急转弯,腿脚也跟着转个弯,拐进一条胡同,终于看到西什库天主堂的大门。

北堂

北京有四大堂,即四个最大的天主堂,民间以东、南、西、北名之。东堂即王府井教堂,南堂即宣武门教堂,西堂在西直门内,北堂也就是我专程造访的西什库教堂了。

窗户

北堂是哥特式建筑,如果从空中俯瞰,呈十字形状。大堂高16.5米,建筑面积达2200平米。置身堂内,若仰头看,视线沿建筑内部线条向上汇聚,渐至灯光不及处,神思亦为之顿止。

北堂内的挂钟

平时堂内仅点电灯数盏,大约仅可照亮面前几米,其余地方则全靠窗口自然光。在这个不见太阳的下午,透光的彩色拼花玻璃窗以外,是神秘的、无声的黑暗。我坐在角落的长椅一角,等着唱诗活动开始,身上渐渐冷起来。负责风琴弹奏的人,显然也感到冷意,披上了他的羽绒衣。

风琴演奏者等待弥撒开始

好在我们不需要等很久。本堂神父为我们讲解了西什库教堂的概况。据神父说,北堂有三个“合一”,一为“中西合一”(哥特式钟楼、礼拜堂门口,有中式石狮和两个碑亭),一为“神权与王权合一”(北堂是敕建皇家教堂),一为“政治与宗教合一”(初时座落于中南海蚕池口,清朝贵族甚至皇帝,多有笃信者)。后面两条自然已不作数,倒是第一条,现今仍可体会。

乐谱

唱诗活动很成功。同样的曲目,将在平安夜弥撒上演唱。离开时是下午六点半,太阳落下去已经两个小时。裹紧外套,步出北堂,此时,我离一杯黄酒,是二十八块出租车的路程。

北堂前的狮子

更多相片请见http://www.flickr.com/photos/hanlei/tags/%E5%8C%97%E5%A0%82/

The Wind that Shakes the Barley

 

昨天晚上看了一部电影,叫做The Wind that Shakes the Barley,背景是在1920年的爱尔兰争取从英国独立的抗争时期。这部片子今年获金棕榈奖,应该很容易找到资料,就不再介绍了,总之属于推荐观看一类。

片中有一段情节,一个17岁的年轻人,因为不肯用英语报出自己的名字,而被英军活活打死;在他的尸体旁,年迈的母亲唱了一首歌,歌声哀伤动人,但又蕴藏了一种抗争的力量。

今天查片子的资料,原来这首歌的歌词,是爱尔兰诗人Robert Dwyer Joyce的诗作,后来广为传唱,而片名也来自这首诗。不知那位仁兄翻译的中文片名,愣是把barley翻译成“稻”,而片名也变成了《风吹稻浪》。须知,爱尔兰何尝有水稻种植,barley者,实在乃燕麦或大麦是也。放下不提。

找到Joyce的原诗,用各种搜索引擎都找不到中文翻译,或是关于该诗的解说。按照字面的理解,权且妄译如下,恳请过路君子,若有所知,垂告为盼。

The Wind That Shakes The Barley
(Robert Dwyer Joyce)

I sat within the valley green
I sat me with my true love
My sad heart strove the two between
The old love and the new love
The old for her, the new that made me
Think on Ireland dearly
While soft the wind blew down the glen
And shook the golden barley
在那葱葱翠绿山谷
我的爱人坐在身旁
新爱旧爱两难选择
悲伤的心左右彷徨
旧爱给她新爱使我
想爱尔兰亲爱故乡

T’was hard the woeful words to frame
To break the ties that bound us
But harder still to bear the shame
Of foreign chains around us
And so I said, “The mountain glen
I’ll seek at morning early
And join the bold united men
While soft winds shake the barley”
悲伤语句不能打破
连系着我们的锁簧
可不能忍受那耻辱
外人镣铐压在身上
我说“到了明天清晨
穿过山谷我去寻访
加入那些勇敢人们
当柔风吹拂拂麦浪”

While sad I kissed away her tears
My fond arms round her flinging
The foeman’s shot burst on our ears
From out the wildwood ringing
A bullet pierced my true love’s side
In life’s young spring so early
And on my breast in blood she died
While soft winds shook the barley
伤心吻去脸上泪水
温柔环抱她在胸膛
敌人枪声耳旁掠过
来自树林簌簌作响
子弹穿过爱人身躯
她正豆蔻青春绽放
怀中的她浴血死去
当柔风吹拂拂麦浪

But blood for blood without remorse
I’ve taken at Oulart Hollow
And laid my true love’s clay cold corpse
Where I full soon may follow
As round her grave I wander drear
Noon, night and morning early
With breaking heart when e’er I hear
The wind that shakes the barley
怀着仇恨以血还血
复仇就在奥勒地方
爱人冰凉长眠不醒
欲随她去生死茫茫
从午到晚又到清晨
沉郁徘徊守在墓旁
心碎欲绝我再倾听
柔风吹拂拂过麦浪

(附记:我不太理解最后一节的前两句,是复仇后埋葬爱人呢,还是不愿复仇,在Oulart Hollow埋葬爱人。请读者指教。) 

小习惯,大变化

从两、三个星期前,我决定养成一些好习惯。这些习惯,对于别人也许是自然而然,不觉得有什么,但对我来说却很难。我是个懒惰、散漫的家伙,躺着不想起,起来懒得躺下去……

突然有一天,我决定痛改前非。其实就两条:

1、早上准时上班打卡。

2、锅碗瓢盆即用即洗。

第一条,除了上周早上需要打吊针外,都能遵守。每天早上,走在有薄雾的路上,在早点摊买杯奶茶,看见太阳照着将落光叶子的银杏树,特别开心。第二条,让我的灶台整洁有序,房间里也没有奇怪的味道(虽然鼻炎让我闻不见)。

今年我三十一岁,从现在开始积极的生活,不算晚吧?:)

当洋人玩起水墨

洋人玩水墨,早在明清时期就有。只是中国当代艺术家们,似乎许多都一股脑搞政治波普和行为艺术去了,单纯画画的,好像也以油画为主。在观众印象中,水墨画/书法简直已经过时,剩一帮同样过时的老头还顽固地守着。


在这种情形下,一个年轻以色列人玩中国水墨,就特别令人惊异了。玩水墨的以色列人,洋名Yair Lior,中文名亚毅,2001年来到中国后,再也没有离开。有意思的是,和我上次见到的法国艺术家一样,亚毅也是学哲学出身,这种教育背景同样也给了亚毅作品一种沉思的味道。


昨天下午七点,雨画廊举办亚毅作品展开幕酒会。我去混红酒喝,幸运地没有错过这次展览。亚毅水墨作品分为书法、绘画两类。书法的部分,采用了中国传统的中堂形式。和中国书法不同之处有二,其一,题材与宗教有关,其二,同时以中文及希伯来文书写。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两幅中堂,一曰“以形写神”,一曰“耶和华神说艳丽是虚浮的”(典自《箴言书31:30》:“艳丽是虚假的,美容是虚浮的,惟信纬耶和华的妇女,必得称赞。”)。中国字、希伯来文字,和谐地组合到作品中,而表达的内容却是宗教箴言。两种文化的融合,没有让人感到突兀,作品展主题一阵见血:偶然和必然。


亚毅的画也是水墨,其中一些是中国传统直立卷轴形式,另外一些是方形画幅。我比较喜欢的是《家庭》系列和《混血》系列中的一些作品,例如两大一小的写意人像(表现家庭)和小眼睛炯炯有神的大头人像(那眼睛让你不寒而栗)。


开幕酒会很热闹,以色列大使也来捧场。在会场帮忙招待客人的来自青海的艺术家瓜子,连续多次跑到外面拿酒。我喝到九点多,一边喝一边看亚毅的作品,离开时,已经醺醺然。跑去喝一碗羊汤,晕乎乎睡了。


以色列艺术家亚毅的作品

又是一年叶落时

皇城根公园的黄叶


在北京,若整日价窝在屋里,是感觉不到冬季降临的。眼看着日历一天天翻过去,身上却是越来越热,睡觉盖的棉被,也忽然在某一晚,干脆换作一条毛巾被。最后忍不住,还是开窗关暖气了事——光是邻居家的温度,就已足够让我的房间暖如阳春三、四月。


然而阳春时节是没有黄叶的。岭南之地,即便是到所谓冬天而不冷的冬天,也没有黄叶。有朋友自北京去广州,来电惊呼:广州树叶不落!其实广州树叶也会落,只不过新陈代谢比较没有季节性,从一片嫩芽慢慢长大,长到不想再大,自己掉落,到地上,零落成泥,碾作尘土,也还是绿的。


所以基本上在南方你感知不到四季更替。而在北京,肯出门,或不得不每天出门的人,从满树金黄看到满地金黄,就知道秋去冬来,又是一年叶落时。


黄叶,是因风而落多一些呢,还是自己落下多一些?坐在东皇城根遗址公园的冰凉石凳上,我以为,似乎该将叶落归咎于渐渐南去且西斜的太阳。阳光无精打采射下来,叶子是越照越薄,终于觉得还是地上的青草可爱些,猛力一挣,归根了,归根了。


从那日始,树枝愈显出它的挺拔来,树干上的疤痕,自黄叶飘零后,也愈夺目而惊心。行经此地者无数,匆匆匆匆,等闲辜负了,又是一年叶落时。


皇城根公园的黄叶

《墨攻》及其他

有人把《墨攻》当一部战争片看,有人当反战片看,最不靠谱的是当史诗片看。其实他们都错了。《墨攻》借历史的一个断面,讲战争与反战争的故事,但意不在此。这是一部悲剧,一部描写大时代中不合时宜者的悲剧。


赵国军队攻打燕国的梁城。大兵压境之际,墨者革离前来相助。革离带领梁城军民,抵御住十万赵军多次攻击,毙敌无数。赵将佯装撤兵,留精兵一千以待可乘之机。兔死狗烹,梁城君主欲加害革离,不过他逃走了,于是将拥护革离的军民下狱的下狱,处死的处死。赵兵突然发起攻击,梁君就擒。革离赶来,击败赵将,但没能救出心爱的女子……


对于革离,最大的悲剧不是痛失所爱,而是不得不用违背理想的手段,去追求注定要失败的理想。革离的悲剧也是墨家的悲剧——在七国争雄、天下混战的年代,以“非攻”、“兼爱”之说行世,终于只能失败。


昨天晚上,和两位朋友在楼下的咖啡厅喝茶,其中一位,当年曾是铭泰的产品经理。他谈起“东方网页王”,认为是在错误的时间推出的产品,将失败归咎于太超前。我没说什么,但心里不太认同这种说法。“网页王”的问题有二,一是在盗版猖獗的中国做通用软件,二是在服务为王的互联网时代做软件。铭泰当年的决策者们,基于一些我不得而知的因素,得出了基调正确结论错误的判断:1、未来每个企业、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网页 2、大家都要使用一个软件来制作网页并上传。第一点没问题,错在第二点。网页王推出第三版的2002年,Blog在国外已经有所发展,开始令业界关注。假如当时铭泰将网页王转为在线Blog服务,结果多半不会比做软件差。


今天又看到一篇文章,说Steve Jobs昔年的失败,是因为太超前。历史上比Steve Jobs更超前得离谱的,是发明差分机的查尔斯·巴贝齐,他试图用纯机械工艺制造计算机(想想以一堆齿轮的形式怎么表现寄存器),自然是失败了。不管超前还是落后,总是不合时宜。陈年的Blog副标题说,“谁不是历史怀胎的时代人物”,历史是历史人物的历史,时代人物只能按时代的方式行事。逆时代而行的,惟有演出悲剧而已。

人不如故

两年前,有人送我一部手机。直到今天,我仍然相信,那份“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往来与信任弥足珍贵。

最近,那部手机出了点问题。先是偶尔不认SIM卡,从今天开始,好像连电力也变得容易耗尽。人与人之间恐怕也是如此吧,从相互误解甚至侮辱攻击,到慢慢失去了沟通的动力,关机后,友情不在服务区。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首乐府,是我极喜欢的。只是有时不太明白,“人不如故”,是说“还是故人好”呢,还是说“人已经不是过去那样了”。看着努力充电的手机,我在想,人不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