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磊@当下

超哥请客

给超哥朋友圈发了条评论。他回复:聚吗?于是又到他店里蹭了一顿。

超哥其实比我小一岁。朋友之间叫着玩,我叫他超哥,他有时叫我韩老师,有时叫我磊叔,有时叫我磊哥。没有什么特别含义。

超哥前些年是一本杂志的骨干。传统媒体衰败,他也辞职出来,一头扎进餐饮业的苦海,从一家店到两家店和更多店,从席面菜到米粉,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就算去年今年有疫情影响,起码还能保本,已经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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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料理是人心

南京一家小餐厅,原本做十几块一份的饭团生意,还算混得下去。后来突然号称改做高端日料,人均数百元,还对顾客有诸多要求。老板臭脾气,貌似是一切网红店的作派,非如此,不能显出傲娇品质。可惜这个店上了某视频节目后,被一种吃瓜不闲吐瓜子累的网友看出无数毛病,以相关部门勒令停业整顿收场。

也奇怪,民间很多反日的声音,坊间日料店却开得红火,其中又以居酒屋类的小店最能招客。广州的话,天河南一带及周边,许多日本人爱去的居酒屋。其中最旺者,预订不算,每晚还分两班。预订第一班的,只能吃到八点半,就得结账走人。至于出品嘛,只要开得足够久的店,总差不到哪里去。

一家家吃过来,国内吃到国外。最夸张的是跑去北海道积丹半岛,找到当地最有名的神社旁海胆店,吃上一客盖满海胆的海胆饭,被甜腥味撞得头晕脑胀,又杀去日本最古老的威士忌厂余市酿造所,喝上几杯才算舒坦了。吃来吃去,吃到自己都烦,于是有一阵只要芥末章鱼、炸牛蒡和腌鱼子来下酒。在家吃台湾乌鱼子,烤一烤,下金门高粱,绝配。居酒屋往往只有明太鱼子,也行。喷枪炙一下就上桌。咸得齁嗓子。拿啤酒冲淡那咸味,才品得出一股奇鲜。看着一小坨,却能下两大杯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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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刺老包

吾乡有野菜,名为“刺老包”者,清明前后当季。农人摘了,摆在菜市场卖。主妇买回家焯透漂净,炒肉亦可凉拌亦可,白水煮来打蘸水吃也行,是充满野趣的应季小菜。

此物学名楤木,五加科植物。楤字song音,三声。《康熙字典》对这个字的解释特别简单:同棇。棇字二音,cong一声,意思是“尖头担”,念作song时专指楤木。不是什么稀有物种,在中国广大地面上,从南到北都有。因其普遍,各地也给它取了许多不同的俗名:虎阳刺、刺嫩芽、刺龙柏、刺龙芽、刺树椿……包括刺老包在内,顾名思义,一副“你瞅啥”的样子,不太好惹。如果你到山上去看,或高或矮,树皮上硬刺横生,几无可下手处。

楤木根、茎均可入药。《本草纲目》载:“今山中亦有之。树顶丛生叶,山人采食,谓之鹊不踏,以其多刺而无枝故也”。《渔矶漫钞》云,“滇南有树,名「鹊不停」者,枳棘槎丫,群鸟皆避去不敢下,惟鴞之交也则栖止而萃其上。”坊间转抄引用时,通常到此为止。原文接着是“精溢于树,乃生瘤”,中国人精通臆想生物学,于此可见一斑。再往后头的描述,污得很,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找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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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老友,不悦食

每次到南宁,甫下高铁,必定跑去吃老友粉。离开前的最后一餐,往往也少不了它,以至于几个小时后回到广州,嘴里仍萦绕着那股劲霸的味儿,嚼好几粒口香糖也无法清除殆尽。

老友粉的来历,众说纷纭。有说茶楼老板见老客风寒感冒,食之以酸辣味重的一碗面条,汗出而愈;有说粉铺掌柜用酸辣粉治愈了患病的码头工人;还有“子贤公煮粉治南明永历君臣”这种经不起考证的传说。以上三说,主题都是借食为药,投射出中国人重情重义的文化特征。

南宁属粤文化圈,饮食总体清淡,按说不该热爱老友粉到这种程度,各种刺激性食材混为一锅,仿若是恶作剧的产物。所以我更愿意相信另一种传说:民初,茶馆老板周德安因事入狱,结识方姓狱友。出狱后,周老板重操旧业开茶馆。姓方的频来蹭饭,周老板不堪其扰,令大厨加入大量酸笋、辣椒,欲令其知难而退。孰料这位方老兄,居然是贵州人,一试之下大呼过瘾,竟来得更加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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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睡觉打豆豆 | 土气云南.04

老笑话:科考队员在南极遇到100只企鹅,见冰天雪地无甚娱乐,就逐只问企鹅,平日都做些什么。前面99只都开心地说:“吃饭、睡觉、打豆豆。”只有第100只企鹅说:“吃饭、睡觉。”问它为何不打豆豆,哭答曰:“我就是豆豆。”

这个笑话倒让我想起吾乡对豆类的食用方法,简直是变着方地打豆豆。

比如豌豆。新鲜豌豆与火腿一起焖饭,豆绿、饭白、火腿红,又好看又好吃。虽然豆荚剥去了,但整粒下锅,好歹留了半个“全尸”。若是拿来做稀豆粉,只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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焖饭 | 土气云南.03

常常幻想,在退休之后,找个大学旁边铺面,开一间小餐厅。那时节,我大概已是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甚至得在店里挂出“禁止辱骂殴打顾客”的座右铭,时时提醒自己做生意要和气。我会给自己放一张足够舒服的椅子,用一台足够大屏幕和足够大外放音量的手机,来来回回看黄金时期的老港片。

菜单用粉笔写在挂墙的黑板上。只卖一种主食,一种配菜。配菜是凉拌莴笋丝,主食是焖饭。

焖从火,闷音。从字义上看,也与“闷”有关,是音义双关的烹饪手法。食材置于锅中,加水漫过,盖上盖文火煮至汤干料熟,是为焖。这样定义的话,广东煲仔饭也算是一种焖饭。秋风起时,要一份腊味煲仔饭。揭开砂煲盖,腊肠丁、腊鸭丁、腊肉丁闪耀着油亮光芒。淋上些酱油,丝苗米也粒粒润泽。火候好的话,吃到锅底,饭焦撬起来看,恰是一粒米的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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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比谁最牛 | 土气云南.02

上篇《土气云南》,一时疏忽,配图传错了。那张相片,是我在昭通老南门一带所摄。当时我沿下排街的青石板路兜到大吉街,穿过蓬勃着豆焖饭与火腿香味的几个小馆子,从辕门口走启文街,在巷口吃了一碗木瓜凉粉和米凉虾。这是我童年时代常走的路线,我知道,再往前走,可以买到极好的牛肉。

新鲜牛肉,可炖,可炒,可炸,可煸,可烤,可蒸,可卤,可白切凉拌。回族同胞最懂行,能将一头牛,分成各种部位,用于不同烹饪手段。去买牛肉,不用懂那些专业词,说明白怎么做、几个人吃,档主一刀下去,是该切的地方,也是够吃的份量。

小时候,最馋西街上的一家牛蒸蒸。吾乡方言,喜用叠词指体积不大之物,如杯杯、瓶瓶、罐罐、柜柜,这个“蒸蒸”,即是小笼蒸牛肉。瘦牛肉切片,杂以各式香料拌好的米粉,小笼蒸熟。客人光顾,从层层高叠的笼屉里抽出一屉,倒扣入碟,一大把香菜撒上去,再加大量花椒面。花椒的麻味,最衬牛肉与蒸肉粉的组合,舌尖酥麻,舌面鲜香,舌根却能品出丝丝甜味。此物惹味,量又极少,嘴馋吃着玩,是名副其实的小吃,所以只在晚上开张,并不供应正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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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起来的火腿 | 土气云南.01

读小学以前,曾经错误地以为,火腿乃吾乡昭通所特有。读中学以前,曾经错误地以为,火腿乃吾乡云南所特有。读大学以前,曾经错误地以为,火腿乃吾乡中国所特有。这种误解,泰半来自火腿罐头。

小时候极不喜欢这种铁皮罐子装的玩意儿。肉没几丁,拿淀粉来充数。唯有当年读书的小学附近店铺中挂着的整支猪后腿,表面黑黢黢,说不定还滴着浑浊油脂,才是真正的火腿。

云南火腿,传统上以宣威出产为佳。美食纪录片推崇大理诺邓火腿,倒也不算错,盖滇省多地民间都做火腿,口感味道各有千秋。和金华火腿相比,总的来说,云腿偏咸,金腿带甜。非要断个孰优孰劣,完全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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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锅肉的味道

9527从冥思中出定,意念轻扫,确认每个角落都清净无垢,喜乐自不知何处而来,令它感到放松和舒畅。

“就今天,”9527这么想着,如往常每个普通日子一般,发出报备信息。

其实所谓“天”,对于9527的绝大多数同胞来说,完全没有意义。数千年前,人类就发现,精神可以不依附肉体而存在。最早只是一些修炼者尝试,科学界在见证了无法作假的证据之后,也开始投入资源研究,最终找到令灵魂恒久脱离肉体且不受损害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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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美国派小姐

一首America Pie,从1970年代到如今,仍然频频听到。派,可能是全世界传唱最多的点心类食物了吧。

从定义上看,pie是指烘制的甜馅或咸馅面饼,有大有小,按馅料是否曝露,又分为filled pie(馅料在面饼上)、top-crust pie(面饼覆盖在馅料上)以及two-crust pie(馅料包裹在面饼中)。

快40年前,我生活的小城开了第一家冰室。售卖冰淇淋、咖啡(那时大家都没见过,叫它“加非”)和西点。宽敞的店堂,瓷砖铺地,绿色电风扇叶片在头顶嗡嗡旋转,承重柱上安装了彩色电视,播放着香港电影《广东铁桥三》的录像带。也有苹果派,记得不叫派,叫批,似乎是香港说法。甜甜腻腻又粘粘,趁我大快朵颐,攫去我门牙一粒,至今记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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