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先生,今天吃点什么?」个子小小的服务员,摆下两本菜单,一本零点、一本定食。
患了严重选择恐惧症的我,没有拿起其中任何一本,颓然靠向椅背:「嗯……」
「要不换换口味?」伊打开定食菜单第一页,摊到我面前。
从闷热、潮湿的户外步入空调劲足的店面,用热毛巾擦完脸,暑气仍盘踞于身体,不肯即时散去,眼前似乎还晃动着过街天桥上密集的乞丐和流浪汉。他/她们跪着、趴着、坐着、蹲着,道具是写满悲惨遭遇的硬纸板、一把吉他、一把二胡、连接了喇叭的麦克风,甚至身体上的残疾。吹拉弹唱磕头忙到中午,人手一个盒饭吃起来,似足写字楼里准点上下班的西装动物。
位于酒店二楼的日料店,与那些喧闹的景象全然隔离。十二年的历史,起初在繁华的建设六地区开业,租约到期搬到新址,客人群体也转为酒店住客为主,烹调水准却一直能保持在「吃得过」的划线之上,算是不容易。
挂乌冬配煎饺,纳豆饭,地狱拉面配手卷,还有奇怪的咖喱乌冬配山芋茸饭,都勾不起食欲。姜汁猪肉、照烧银鳕鱼、吉列饭、海胆鱼生饭一一在脑海掠过又一一被否决后,
「那就……味噌马鲛鱼好了。」
包括了沙拉、渍物、味噌汤、主菜和米饭的定食,主菜是涂抹味噌酱再烤熟的马鲛鱼。海鱼,无可能用「细嫩」来形容,吃的是新鲜味道和紧实质感。厨师用偏甜的味噌调配咸味的马鲛鱼扒,高温烘烤之下,外皮尚未焦透,内里渗着少许鱼汁,鱼肉有循肌理层层分离的迹象。略干而味重,正宜下饭。
吃几口嫌腻,腌渍萝卜做解药。一大啖,酸到皱眉头。想起妹尾河童的《边走边吃腌萝卜》。书极有趣,细节却忘得干净,无以借照参详筷子上这片是何地产物,或许反倒是幸运?
埋头扒完整碗米饭,喝口茶,似乎重新活过来。突然很想喝一瓶传统口味的波子汽水。抬头找服务员,环顾,和每天的中午一样,客人寥寥。挂顶电视播着本地新闻,关了声音,另外放背景音乐。音乐一遍遍重播,声音低到要侧耳才辨得出,竟是山口百惠三十五年前的《曼珠沙华》。歌从日本唱到中国,从七十年代唱到跨世纪后十数年,没有变过。唱歌那人,在某种意义上,已去了另一个世界,不复与公众产生交集。
一时联想到有关彼岸花的种种,已如随餐后几片冰冻西瓜一起消灭的腾腾暑气,轻轻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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