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纪行(上)

我似乎患有“出行恐惧症”,出发去任何地方的当天,一定会这儿那儿全身不舒服。所以,在去五台山的头晚上,干脆和一帮朋友,跑到钱柜通宵唱K,想把自己搞个晕晕糊糊,上车就昏睡过去。这一玩就到了早晨六点,回家洗澡收拾东西,在出发前,只剩下半个小时可以睡觉。

坏就坏在这半个小时上。被一起出游的朋友电话叫醒,顿时觉得心跳过速、十分不爽。昨夜灌下去的酒啦、菜啦、一个劲想往外倒,呕又呕不出来,难受极了。无奈已该出发,只好强打精神下楼了。

一辆本田商务车,加司机共七人,挨过出名堵塞的杜家坎收费站(人称“杜大爷”的便是),撒着欢儿向保定进发。过了保定,走省道向西,经阜平,入山西省。一路都是运煤车,出山西的一边路面,被压得坑坑洼洼。折腾到下午4点,到达台怀镇。

《徐霞客游记》中说台怀位置在“北台之下,东台西,中台中,南台北”。五台山,即五座山峰,台怀镇在五峰怀抱之内,故得名。同行的朋友说,十年以前,此地尚是一偏僻小镇。现在,当地政府重新规划建设,搞出了一个四不象的明清街。台怀镇上有三多:旅馆多、游客多、假出家人多。一些小馆子中,可见着汉装僧衣、剃光头者,公然大啖荤腥;更有一看便知做问题生意的洗浴中心,大打其招牌。

 

商业无孔不入

 

晚饭时间尚早,我们直接驱车到菩萨顶,用导游的话说,“跟菩萨打个招呼”。菩萨顶是五台山黄教寺庙之首,据称拜此寺即算拜过五台。不过,五台山香火最盛处,还是塔院寺。按下不表。

 

五爷庙前香火

 

天气阴暗,加上头晚没睡,我没什么心情参拜,也没什么心情游玩。跟在导游后面,四处走了一遍,也就算数了。信步走到正门,又看到了无所不在的商业。小贩们兜售着各类佛珠、玉牌等物,热闹非凡。游人汇聚在牌坊下,又成群离开。他们来到五台山,是为了求一个尘俗的未来。人潮涌涌,如苦海之波,原来,我们正是构成这苦海的一滴、一滴、一滴水。这滴水看到的五光十色,不过是三千大千世界的小小投影。我们的喜怒哀乐,激荡在一起,就是苦海中汹涌的涨潮与退潮。日升月落间,我们自以为参透了佛法,孰料佛法并不见存于末世。于是我们陶醉于末世虚荣,而看不到末世即将完结。佛法和末世一起燃尽,就像文殊殿前那支红烛,渐燃渐短,流下悲悯世人的眼泪。

 

蜡烛:燃尽末世

再访东堂

在一个随时可能暴雨倾注的下午,再访东堂。乌云堆积在东堂以东的天际,我垂直向上看,头顶的天空阴沉沉地。三伏天来临以前特有的北方的风,虽然凉快,但更有一种厚实而粘乎乎的触感;如果你张开手掌,指尖就会触摸到风的流动,于是你明白了,《西游记》中,孙悟空何以能够“一把抓起风尾”,嗅出些儿妖气来。

当然,在东堂这样的天主教圣地,妖气大概是不会有的,所以虽然是阴天,在堂前广场上纳凉、留影、玩滑板的人可不算少。天气愈发地阴暗起来,我走近东堂,看到建筑由于光照度降低而呈现出的厚重但却清晰的轮廓,心境也沉静起来。圣严法师写过,有次请牧师到佛堂讲解基督教,牧师力称基督教最好,听众鼓掌颇热烈。牧师不解,圣严法师答曰:信仰是崇高的,无论对于何种宗教而言皆是如此,信而赞之,这样的行为值得鼓掌赞叹。

我并不信仰任何一种宗教,只是对宗教的历史、哲学、教义、传承感兴趣而已。每每读到宗教材料、公案中的大智慧,总要击节一番。任何宗教,只要在世间传播,总要鼓吹个人的修养提升(修炼),不断锻炼个人修养(学识、身体、道德……),应该也是人类能够不断进步的本源吧。

现代佛教,特别是中国佛教界,主张“人间佛教”、“人成即佛成”。今天看到一对情侣以东堂为背景拍婚纱照,当洁白的婚纱,与青灰色的墙砖定格在镜头里,宗教,实在就在人间。

阴天的东堂